话说这百里之外,另一台戏倒也在演了起来,不过这飞将皇马,声势浩大绝非是这福雷镇百年话堂那儿比得上的。淼国戏唱班子与这梁国戏唱班子的比试倒也是快开始了,而这第一场便是纪念殇婉宴的友好开幕比试。
戏曲梁一方的便是凉白三戏中的《商英坟》,而这淼国则是朱岩的《萧尔》
《商英坟》可以说是凉白悲剧叹惋封笔之作,三遇三别,看破了世事变迁。
三遇三别,行商故地,商英一次次看着这做歇脚的青花楼风烟变换。初见,有缘无分,挥别了曲娘儿三三,再见,她,便是相嫁人家。
错过便是错过,商英苦首白发,行商辗转,来到这缘分曾断的地方,决定养老守终。而这战火滚滚,青花楼不复当年。
斥资修缮,却遭人诟病。
落寞间,晚年看破世事,叫来这无名的曲娘儿为自己临终弹奏,妄图圆了自己年轻时的风流债,可是愁是一杯接一杯得填不满。
话虽如此,可是谁不曾青春过,老迈的曲娘儿三三撑着伞,雨漫漫……在这商英坟削下白发,焚祭商英,泪落花海。
“妄断情缘,姻连不及阴阳间。”商英的爱情直到进了坟冢,才得以圆满,三三,三见面却终是镜花水月。
“红尘飞火花,点染,空门半掩岁月寒,君知新年几家欢”,台上为商英唱曲儿的便是这
梁国曲娘儿墨若,文采斐然,声名远近。可是,这戏中的曲娘儿却于这历史默默无闻,连作者凉白也未给她取上一个名字,只在戏中,商英晚年有过与之一曲同病相怜的情节。
“我累了~你……收下我这终了的金,你可愿?”商英白发惨惨,举杯捧金见这不知名的曲儿娘。乱花之间,烛光恍然,黑白间仿佛梦回了当年,快马江湖,一曲困情缘。
“你有人未见也好,有情未续也好,这曲已罢,多余的钱不要半分,曲娘儿这厢离去!”台上演曲娘儿的戏子无言继续,只是淡妆收颜,曲尽散场。
曲娘儿身姿窈然,仿若当年的三三。
一手抓去,“我问你三三,你可爱我?”一副醉态,全然不顾。
“老爷,我不是你的三三。”曲尽方走,曲娘儿已经实在是不愿继续看这个老生自作自践了。
“哈哈哈哈!也对,也对,你不是我的……三三。”
“你不是……我的三三”
“你不是我的三三”
一曲三叹,叹断了这所有的气,含恨而终。
女旦别门而去,一步三回环,走至第三步:“这,三三听来好生耳熟。”
坟头草废……说书的说着说着,这商英就这般饮恨黄泉。
《商英坟》,流传后世的共三个折子,六十八个小目,据说原是有这第四个折子的,却是这毁在了凉白自焚的那场大火。这一佚事也引得后人无尽遐想,比较可靠的推测便是这第四个折子,说及的就是这无名的戏子与另一小生缘分圆满的故事,算是惨惨得圆了商英的梦愿。
但是无论商英死后如何,这份属于商英的爱情终究算是还未开放便就埋没了,谁也不知道这商英历史之中到底是谁。飞雪依稀,知道真相的也许只有自焚惨死的凉白了。
《商英坟》在此还没唱完,第三折的后三目,俗世盛赞的“点睛三目”仍然在戏台上嘤嘤幽怨……
三三为何老态出现在商英坟前断发,已经无人可知。
“戏子百态,人生万千,人人都说《红街亭》,《商英坟》,一个演尽了女子,一个淋漓了男儿,凉白悲剧,又有多少人看过一场,哭过一场后还会当真?这许许,终究是戏里的人生,戏罢,我们还是要过戏外的人生的。”出了这福雷镇,师傅摸着玖儿的头,重新踏上了旅途。
“别再入戏悲伤了,还是说,师傅我演的实在太好了。”说到这里,师傅不禁得意起来。
“少自作多情了!我是在为掉到地上的凉甜冻悲伤。”
“是是,我的徒弟在为凉甜冻悲伤”师傅不在意的吹着小调,当然这小调对于玖儿,是听不到的。可是,就算耳聋,当时戏台发生的一幕幕依旧无法被玖儿忘怀。“碧刎红街亭,蝶落满台空”凄婉至此,可以说演尽了后人的绝路。
“师,师傅”玖儿小声说道。
“啥?你说啥?”师傅一下高兴的惊问道。
“没听到就算了。”
“你叫我师傅,我听到了,来来来,我的好徒儿,再叫一遍”。
马车颠簸,却是没有来时那么招罪了,反而渐渐欢声笑语。
痴痴得,又何止玖儿一人,可惜的是,这么一出精彩的戏,再出世就是期年之后了。
远处,淼国与梁国的同台戏演还在继续。
旅途之中,又何止这对师徒一对呢?戏里戏外,精彩之处何止这凉白戏演的尽,但是这凉白三戏却又是有谁真正明白。
“箬竹,你怎么了。不会是赶路赶傻了?马上齐国和淼国的比试*1就快开始了,再不回去,烟姐一定会打死我的”。已经不是当时小生模样,此刻,这个姑娘标致之外,长得倒是调皮得很。
“我只是没想到梁国,除了墨若,连这小小镇一个戏子唱曲也会这般厉害,我……有点不甘。”箬竹不知何时暗暗下定了决心,小小的拳,粉心紧握,一路上手心里竟然生出了细汗。
鞭马飞扬里,这便又是另一个江湖……这个江湖不过戏曲棋画而已,文人墨客轻描淡写间,风便掩了她们如烟的面容。身边武器不过徒徒一斤三两的手活,还有口舌罢了。
而这江湖事可供后人幻想的不过史书三四言。
百年之后,野史《梁时日月》记载起齐将白颖时,写道:“戏罢曲停,耳目不止回想,自福雷镇起半里,行至姜亮寺,昏昏四肢难动,眼中满是戏中景象,欣悦而终,白颖一代豪将,竟因戏而死,实乃奇事。”
*********************第六回~结束*********************
*1:淼国会定期与周遭国家比试,纪念当年淼国的“当车六绝”,而这齐国的“绝”就是曲舞。另带一提,梁的“绝”是戏,燕的“绝”是乐,荆的“绝”是礼,宋、林的“绝”是棋。可以说“当车六绝”的旷世一战,淼国的全胜简直就是奇迹。不动一兵,卫国保家,这段经历可以说是千年来闻所未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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